我见到的画家中有一位创作题材始终和鄂伦春民族生活联系在一起,她的中国画作品全面的反映了鄂伦春民族生活。这个画家就是中国美术家协会理事、黑龙江省画院副院长、黑龙江省美术家协会副主席曹香滨。
一、鄂伦春民族题材的选择
曹香滨对鄂伦春民族生活题材的选择,有趣的是要从一次蒙族生活说起。那是她考入鲁迅美术学院的第二年,由许勇老师带领他们全班同学到锡林郭勒盟达里诺尔湖实习。住在牧民家中,一住就是三十五天。刚一去就遇上草原大雪造成的“白灾”,牛羊成群的死去,这一切都牵动着曹香滨的心。再加上牧民勤劳、勇敢、朴实、热情的性格和品质,以及对她们无微不至的关怀,都深深地扎根在她的心底,形成了一种不释的民族情结。及至她到黑龙江省画院工作之后,鄂伦春独特的民族生活,勤劳、勇敢、善良的鄂伦春人民,更加打动了这位青年画家的的心,从此她的创作便锁定了鄂伦春民族生活,从那时起,一直坚持不断的深入到鄂伦春人居住的兴安岭大森林,怀着一颗对鄂伦春民族文化敬畏的心,全身心的体验、感悟鄂伦春的民族生活,包括物质生活和精神生活,无一不在她的创作中得到反映。鄂伦春民族生活成为她最重要的创作题材的选择。
二、鄂伦春民族题材的开掘
鄂伦春族,20世纪40年代他们还是一个带有原始公社残余的游猎民族,猎物在族内平均分配,保存着一些原始社会平均分配的习惯。他们长期生活在大小兴安岭的原始森林里,游猎在茫茫的林海中,在这样的自然环境中形成了他们的生活方式,创造了他们的物质文化——桦树皮文化。生活用具皆以桦树皮制造,出现种类繁多的桦皮器具,创造了在森林中居住的桦皮屋——“仙人柱”和渡河用的桦皮船。还因为“食肉衣皮”的生活,形成了毛皮服饰文化。鄂伦春的精神文化主要是他们自古以来信奉的萨满教的万物有灵观念,在他们精神生活中,天地万物各种自然现象,奇禽异兽都让他们产生敬畏,并赋予其不抗拒的精神力量。鄂伦春人把他们早期幻想出来的神灵都人格化,这些人格化了的神灵主宰者鄂伦春人的生活,萨满就是人神之间沟通的使者。然而,随着现代文明信息的传播,随着大小兴安岭的开发,鄂伦春的民族生活正在发生巨大的变迁,鄂伦春原有的生产、生活方式已经发生改变,鄂伦春传统的物质文化和精神文化面临消失的危险。
曹香滨的鄂伦春题材面临又一次对于鄂伦春传统文化生活弃与取的选择。对于这个问题她站在历史文化的高度,也以世界的艺术视野做出了自己的判断。她认为,“作为一个画家,应当承担造型艺术的使命。如果说生活是艺术的源泉,人民是艺术家的母亲,文化就是艺术生命之根,没有扎根在文化上的艺术是浅薄、浮躁的,容易枯萎和消失。”“北方民族文化具有多角度、多层次的美学价值和艺术魅力,这种地域性民族文化与世界性人类文化产生共鸣,为文艺工作者提供了不竭的创作源泉和动力。”因此她没有简单地抛弃传统的鄂伦春物质文化和精神文化,而是更加努力的寻找鄂伦春民族文化的踪迹,去发现鄂伦春传统民族文化的当代美学价值。她走进大森林像鄂伦春人那样怀着对万物生灵的崇敬,用心灵体验鄂伦春人的传统生活。她在《北方家园与美术创作》的文章中,动情的描述了她的体验:“当我来到密林深处,有一片远近错落的撮罗子(鄂伦春语称“仙人柱”)那是鄂伦春人的家,是鄂伦春人坚守的最后一个保持原始民居状态的村落。一位高龄的老奶奶用树根一样的手捧来热乎乎的奶茶、兽肉干、肉条,并说着外人难以听懂的通古斯语支的鄂伦春语,那份热情让我感到亲切和温暖,这些与当代都市人的生活有着强烈的反差,有一种原始、苍凉和神秘的意味。老人是山林里最后的萨满,也是大兴安岭上最后的“山神”,她是鄂伦春族在这大山里几代人都崇敬的聪明、善良的人,她曾为族人求医治病,解危救难,赐福平安,率领猎民拜天、祭地、敬山、颂火,引导人们在原始状态下与自然天地交流、相互理解,在天地人神之间形成一种神秘的和谐与统一。正是这深山里的萨满教曾经作为正义和智慧的力量,支撑激励原始而古老的民族世世代代为生存、繁衍、和平和进化而奋斗。”她在体验的基础上创作了《平安萨满》、《吉祥萨满》、《萨满之舞》、《天使》、《生命之舞》等作品。
三、鄂伦春民族题材的升华
对于一名画家的创作来说题材很重要,它是创作的客观因素,但是如何处理题材却决定着艺术达到的高度。曹香滨在对北方鄂伦春民族题材的文化开掘过程中使她对萨满文化的浸润中,使她创作中的文化视角发生了一次大跨度的转化,她象笃信“万物有灵”观念的鄂伦春人那样对待万物生灵,在体验过程中与对象进行了精神层面的交流,从而打破了直观、被动的对象描摹。我们在她的《葵园祭》的创作体会中看到了这种文化视角的转换。她这样写道:“北方呼啸的秋天里迷途的我闯进一片荒疏的野葵园,成熟茁壮的秋葵在晚风中摇曳着丰满的花冠。我仰望秋葵密黑的果,触摸那流动血脉的身躯,是那样深沉、谦和,斑驳的肌理记录着象年轮一样的沧桑,我仰慕秋葵人格化的力量,他们低头不语将吸纳来的阳光默默地又泼洒出去。冥冥中野葵那伞一般的叶子化为温和的手呼唤我,孤寂的我痴迷心醉,诚惶诚恐游进了那个梦魂萦绕的野葵伊甸园。我手捧无限希望和惆怅与花仙们向生生息息的葵园深处走去。月明星稀,惊喜的鸽子展开神秘的翅膀飞翔,远处突兀的老树充溢恋土之情眺望着葵园仙子们。我的作品《葵园祭》就这样诞生了,它是我心灵深处的伊甸园。”在这篇文字中我们看到在她的眼里把野葵人格化了并且神化了,把它称为葵园仙子,而她的孤寂的心也进入痴迷心醉的状态。她在里这很显然是以“万物有灵”的文化视角来观察体验。
曹香滨在她挖掘鄂伦春传统文化题材的创作中充分开启了她的想象力,进一步打破直观的局限。她在《绘画畅想曲》这篇文章中用优美的散文诗一样的文字描述了她在体验基础上的想象:“春天解冻的冰河和融化的山泉唤醒沉寂的大地,万物复苏。夏天绿色的原始森林伴着头戴花冠、身背桦皮篓采集野生果实的鄂伦春姑娘在林中漫舞,野百合吐着花香,山野那边的马儿啃食着河边的青草,山鹰盘旋在树林中,母亲哺育着健壮的婴儿,母爱、乳汁滋养了北方的代代民族、繁衍生命。姑娘们在树林里荡漾在马鞍做的秋千上,摇荡夏天,摇曳金秋,仿佛是乘着大山里的摇篮,鸟语歌鸣是摇篮曲,摇着丰硕的生命在大自然母亲温暖的怀抱中。如歌的北方大地山川,如画的北方民族充满天然生机。我的心与这自然景观和人文景观相印相通,带着激动激情、爱心爱意,积染浓墨,渲染重彩,用柔韧挺拔的线条,表现北方的博大和神秘,赞颂人与自然和谐相伴,母爱在美好与奉献中神圣和庄严,总之,就是表现对北方天、地、人的人文关怀,我创作了系列中国画作品。”正是在想象中渗透了对题材的理性认识,使她的创作升华到天、地、人的人文关怀的高度。这些文字正是对她的作品《摇荡夏天》、《摇曳金秋》、《哺育》、《北方家园》、《新娘》、《树林姑娘》、《山果熟了》、《祖国北方我的家园》的诗意阐释。
美术作品的题材作为描绘对象进入作品,还要完成视觉形式的转化,也就是要用视觉形式体现出来,从而完成作品的形式升华。曹香滨创造了适宜表现北方鄂伦春民族生活,表现北方大山大森林环境的浓墨重彩的形式语言。画面的造型是平面化的,造型手法似乎有民间剪纸、皮影造型的影响,有毕加索立体主义的碎片化处理,表现上又有中外壁画岩画的绚丽厚重和历史感的沧桑。色彩多以夏天的绿调为主,也有类似秋天的黄调子的画面。人物形象在较深的蓝绿背景下以不同明度的浅色展开,形成了充实、饱满、强烈的色彩表现力。人物服饰有鄂伦春的民族特征,桦皮篓、摇篮、桦皮船、撮罗子、民族纹饰等,也都尊重鄂伦春生活器物的样式。在画面形式语言方面体现了中西合璧的探索。具有了既适应北方民族题材,又有走向现代的特征,用浓墨重彩诠释着多少年来的民族情怀,形成曹香滨独有的现代工笔重彩形式。至此曹香滨完成了鄂伦春民族题材向精神性和形式语言的升华。
2015年5月
(作者于显达:原黑龙江省美术家协会美术理论委员会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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